第廿五章 零落成泥碾作塵

 

秦仲承瞳孔一縮,惡狠狠地瞪視著江洛儇,又再神色森然的發問道:「你現在是不是田經理的情婦?」江洛儇勇敢地迎視著秦仲承的目光,再度點點頭回應。

秦仲承閉上雙眼,滿臉沉痛,緊抿著的嘴唇抖動不已,良久才平伏下來,然後再張開雙眼凝視著江洛儇。

江洛儇隱忍著內心的疼痛對上秦仲承冷冽的目光,卻見對方的眼眶已然濡濕,並且血絲密佈,心裡頓覺加倍難過。可嘆的是,此際的她即使心裡再不好受,也只能硬起心腸地撐下去,心想事已至此,實話勝於謊言,那就豁出去吧!

江洛儇想到既然自己連田文淵都可以捨棄,也不差秦仲承了!反正醜事都被揭開來了,已經由不得自己作主,況且自己所犯的過錯,仲承他也原諒不了自己了吧!她在心中下了這個決定之後,她的潛意識也在心底裡悄悄地作出了最壞的打算,並且開始試圖撫平內心之中的絞結之處,以消除開始隱隱作痛的痛楚難當之感覺。

秦仲承壓抑著內心的劇痛,艱難地從齒縫間迸出一字一句的問道:「你……還夥同田經理……和另外一對情侶,同時地進行……幹那回事,而且……而且在過程中還交換對手,並將整個過程拍攝成影片?」江洛儇貝齒緊咬,繼續點頭。

秦仲承放在枱面上的雙手攥著拳頭,語氣忿恨地低斥說:「你愛這樣玩也就算了,你愛自拍影片珍藏也都隨你喜歡,但你幹嗎還要在家人面前播放?那是你第幾次的狗屁混帳?」

江洛儇終於打破沉默,開口回答道:「不管你相信不相信,那是我的第一次荒唐之舉。在家人面前播放影片,我的心情比起他們更是倍覺難受,但卻不得不為之。不要問我為甚麼非這樣做不可,我也有我的難言之隱。」

秦仲承聽過江洛儇的回答後,脖頸及額際青筋暴現,他氣憤得全身又再簌簌震顫起來,目光如利刃般直刺向江洛儇,就連眼皮也不曾闔上過,神態義憤填膺。

一會兒後,秦仲承經已雙眼通紅,眼眶中的薄霧終於濃縮成液體沿著眼角滲出,他哽咽地說:「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以前的你很清純,甚至沒有交過男朋友。我最喜歡你率真的個性,一天到晚都笑臉迎人,讓人如沐春風,感覺很溫暖。

究竟發生了甚麼事情?一個性格如此清純率真的人,何以在區區幾個月的時間裡,竟然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如今在我眼前的你,既濫交又惡毒,而且,好像還有很多秘密隱瞞著我似的。我不認識這個你,我對這樣的一個你感覺到非常陌生,我也不喜歡這樣的你……

對不起,我們分手吧!我無法接受一個心腸歹毒、喪心病狂的女人,我無法忍受一個背著我跟其他男人亂搞男女關係的女人,我更加無法承受一個樂於做人家情婦、卻仍然厚顏無恥地跟我交往的女人!我們到此為止,就此完結吧!」

縱使江洛儇已作好了分手的心理準備,可在秦仲承宣之於口的一剎那,內心依然瞬息間傳來一陣劇痛!恰似引爆了一顆炸彈,又仿似自己的心房被炸掉了一隅之地,感覺到痛楚萬分之餘,也有點兒虛虛的,連靈魂兒亦無法找到落腳之處。

江洛儇哀婉淒切地瞅著秦仲承,悽悽愴愴地問道:「我倆這些年來的愛情也不能讓你有所留戀嗎?一直以來,我們都是真心真意地深愛著對方,彼此付出的感情是那麼的真摯動人,難道這些年累積下來的所有情感都比不過我所犯下的錯?你怎麼能夠如此狠心、如此灑脫,說分手便分手?」

秦仲承的拳頭攥得緊緊的,以致手指關節也發出了「霹靂啪嘞」的聲響。他想不到江洛儇竟然可以無恥到這種田地,她在犯下了種種不可原諒的過錯、被人直斥其非之後,還可以擺出情深似海般的樣子來埋怨人家的冷漠決絕!

秦仲承痛極反怒,恨恨地說:「你還好意思埋怨我?是誰先犯錯?哪個男人接受到你所犯下的錯?是你先有負於我,那就休怪我無情!你知道嘛……我以前常常向上天感恩,讓我遇上可作為完美典範的你,然而,誰料到你早已是個人盡可夫的骯髒女人!可我……我還懵然不知!

現在我望著你的臉、看著你的眼,我竟然完全看不透你的表情,也看不穿你眼底裡究竟隱藏著些甚麼。你變得太過複雜了,複雜到讓我有一種觸摸不到的距離感。你的背叛也讓我不再有安全感,我無法再百份百地信任你,我不想以後每天都要猜疑著你是否又隱瞞著我和其他男人偷情狂歡,我承受不起這種擔驚受怕的愛情!

我只想要一個簡簡單單的女人,我只想擁有一段甜甜蜜蜜的愛情,兩人過著清清靜靜的生活,就這樣走過平平凡凡的一生。如今的你是我所無法掌握的,我無能揣測你那複雜的心思,無力承擔這充滿雜質的愛情。無論你有多美麗,我認為自己已無福消受,因為你傷我傷得太深了!

正是因為我真的很愛、很愛你,現在才會加倍地痛恨你!你聽清楚了嗎?我恨你!江洛儇!我憎恨你!我對你感到深惡痛絕!我秦仲承在此發誓,我今生今世都絕對不會原諒你!我要恨你一輩子!我今天前來跟你見面,無非是要讓你深刻的記住,終此一生,都會有這麼一個人在怨恨著你!」

秦仲承說完這一番話後丟出一張百元鈔票,頭也不回地離開座位,他幾乎是奪門而出!看在常人眼裡,那是多麼的豪爽和瀟灑,可看在江洛儇眼中,卻是一匹受了重傷、渾身鮮血淋淋的狼,夾著尾巴狼狽地落荒而逃!

誠然江洛儇在之前的遊戲考驗中大獲全勝,並且想通了很多人生道理,也解開了囤積於心間的各種心結。但是,她畢竟是一個人,是一個有血有肉也有淚的人,她同樣有著七情六慾。一段綻苞怒放的初戀,如今卻此情不再,且以憤恨的結局告終,任誰都會倍覺傷感、傷痛,江洛儇亦不例外。

江洛儇閉上眼睛,仍然止不住潮汐上漲,在眼瞼下形成涓涓細流,漸漸趨向暴發江河。她的心同樣很痛、很痛!那是她的初戀,是她的人生中的第一次戀愛,她也曾心扉盡開的去深愛對方,也曾全心全意地徜徉於這片愛海之中。江洛儇只是思想成熟了,而非斬斷了縷縷情絲。面臨如斯悲淒的分手,面對憤恨以終之離別,愛過的心豈能不痛!

江洛儇目斷魂銷,就這麼的獨個兒坐在餐廳的角落處顧影自憐、自理愁懷。啜泣嗚咽聲楚楚,哀傷疼痛淚潸潸。此時此刻,此情此境,莫不教人感嘆欷歔。

哭了好半天,江洛儇總算哭盡了。哭過了後,心情舒坦了許多,她拭乾臉上的淚痕,拿起手機撥打田文淵的電話號碼。

田文淵早已回家,江洛儇才不理會他是否願意或是否方便出門,直接地嚴詞要求他前往自己的住所。田文淵在最初之時顯得有些為難,她便丟下一句「我剛剛和仲承分手了」,田文淵便二話不說的答允了江洛儇的要求。

二人終於見面。田文淵察覺到江洛儇的神色泫然欲泣,雙眸紅紅腫腫的,傷感的味道似乎散去不多,依然有不少殘餘在眉稍眼底,他禁不住內心的疼痛,將江洛儇擁抱入懷。

兩人深情擁抱過後,江洛儇便將整個分手過程以及她和秦仲承之間的對話娓娓道出,聲音如泣如訴,殘餘的傷感終究是牽動了濃厚的愁緒,淚珠兒紛紛掉落。

田文淵聽罷事情經過,嘆息幾許,待江洛儇情緒平靜下來後才作出總結。

田文淵擁抱著江洛儇,以深情的磁性嗓音說道:「膚淺的男人喜歡簡單易懂的女人,因為簡單的女人能夠被他一眼看個通透,無須忖度對方的心思意念。這仿如扯線木偶般可輕而易舉地左右對方的言行,使其身心盡在自己的股掌之中,這樣可以使他便於達成心目中所構想的、未來遠景之藍圖。

膚淺的男人必定同樣是頭腦簡單的人,這一種人幾乎都是不求上進、安於現狀且規行矩步的人。正因為他們頭腦簡單,所揀選的女人亦要簡單易懂,方可便於被他們所駕馭,可以操控或掌管對方的生活,這樣方可以滿足他們的大男人主義。

要是對方比自己聰明,他會因掌控不了對方的所思所想而自覺到自尊心受損。自身不願意進步,或是追趕不上對方的腳蹤,卻又接受不了對方遠遠地超越自己。他們為了隱藏自己的軟弱無能、心餘力絀,便想出種種分手的藉口,而所有藉口都不過是將責任推卸到女方身上,表明全是女方的錯。

諸如:『彼此的價值觀大不相同』、『你變化太大了,變得太過複雜,不再是我以前熟識的你』、『你我的距離太遠了,我已經無法觸摸到你』、『我已經無法看清楚你,我猜不透你心中所想』、『我只想要簡簡單單的生活,我只想要平平凡凡的人生』、『你有太多的追求,你不再適合我』等等。

是他本身無德無能、無知無望,因追趕不上你而自慚自卑,自覺顏面有損,卻又羞於面對,只好選擇離開你,這樣他方能夠繼續安然且坦然地活於自己的無知樂土之上。因此,你不需要為了這種男人而傷心自責,因為根本錯不在你。

成熟而有深度的男人喜歡有故事的女人,因為有故事的女人能夠讓他孜孜不倦地精心發掘。對方的言行無不閃耀出其個性獨有的睿智光芒,有如一本情節跌宕且高潮迭起的小說般讓人手不釋卷。這樣可以使到雙方皆有良性的互動影響而共同成長,連袂探索未知、齊足開創未來以及攜手描劃遠景。

這樣的男人自然懂得如何跟有頭腦的女人相處,彼此懂得互相尊重,互補對方的不足之處。兩人的心靈有如磁鐵的正負極相吸一樣,是相互命定的吸引;兩人的關係又有如梅比斯之環一樣,互為表裡亦互為始終,是相互連結的樞紐。

有智慧的男人難以接受自己的伴侶是個愚蠢懵懂的女人。大多數的女人天生都是具備了胡思亂想、自尋煩惱和胡攪蠻纏的特質,而愚蠢的女人在這些情況上表現尤甚,總會源源不絕地製造出各式各樣、林林總總的麻煩,讓男人不勝其煩。

要是命運讓他愛上一個愚蠢懵懂的女人,他絕對不會專美於前,他會對這個女人傾囊相授,務求將這個女人提昇到可跟他溝通的程度,讓他的女人也可發光發亮、獨當一面。這是達致雙贏的局面,更有助於二人的感情歷久不衰,因為聰穎的女人可以使到男人錦上添花,而愚蠢的女人卻是佛頭著糞。」

江洛儇靜聽著田文淵的詳細解說,心想自己也是明白其中之道理的,但經田文淵的細說過後,她的思維更加清晰,她也發覺到自己的心態又有了更進一步的變化。

江洛儇不再惋惜與秦仲承的一段情,因為她明白到自己在不久以後也會對這段感情採取放手的態度,既然如此,現在由對方親口提出分手,總比到時候由自己來提出分手好,起碼這樣對他來說傷害會比較小。畢竟是曾經深深相愛過的人,彼此擁有著很多快樂而甜蜜的回憶,江洛儇亦由衷地希望對方能夠堅強地放下這段感情,就算是以恨來告終也罷,總好過心有不甘或餘情未了。

江洛儇選擇放手的原因,是想到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秦仲承終有一天會得悉自己曾經做過的所有不堪之事。即使他到時候可以原諒自己,這些往事都會變成陰影,烙印在他的腦海中,也會化成一根毒針,紮根於他的心砍裡。

當一段感情埋下了不信任的種籽,那就再也不是一段純粹的感情,終究不會長久。正如秦仲承在分手時所說的一樣,他會無時無刻都擔憂著女友是否又再對自己不忠,或是看到女友對某位異性較為親近、親切,又會猜想兩人是否已有一腿。每一天都抱著懷疑與不安的心情觀察著女友的一言一行,這種長久的精神折磨比起乾脆分手更是傷人,這就是俗語說的快刀斬亂麻、長痛不如短痛。

江洛儇同樣想到自己與田文淵的關係。

田文淵的解說中有意無意地誇耀自己的豐功偉績,這一切固然都是千真萬確的事實,自己在他的指導之下確實是獲益良多,然而,他在無意識中也道出了這段關係的問題癥結。

江洛儇與田文淵的這一段感情根本無法開花結果!

江洛儇明白自己不可能甘心一輩子做田文淵的情婦。她想到以前的自己或許會甘願一生隱藏在他的背後,可是,他塑造了今天的這一個「我」!今天的「我」, 正如田文淵所願能夠發光發亮、獨當一面,然而,這樣的一個女人只會站在光明的大前方,又豈會甘於做人家的情婦、站在陰影之下?

江洛儇不會否認自己依然愛著田文淵,只是這份愛也將成為過去式,因為自己一天尚未擺脫田文淵,一天都會陷於這個沒有出路的迷宮當中團團轉。這份愛就像一個泥沼,會讓人泥足深陷,若不自救,便了無生機。

當一切事過情遷以後,這段情愛關係或許會以另一種形式出現,但已經不會再是昔日的那種情懷。這是一種跳脫了情愛關係、彼此可以更加坦誠地面對對方,亦可以真正地暢所欲言的情感關係,這樣的情感關係更勝於戀人間的情愛關係。不過,要是對方無法接受關係的改變,那就只得看作是過去完成式,就像自己與秦仲承的一段情一樣,是一份逝去的感情,是一種人生的歷練,是一段美好的回憶,僅此而已。

當下,江洛儇並無跟田文淵提出分手,亦沒有對田文淵訴說出自己心底裡暗藏著的心思,因為她在數日之後便要面臨心靈祭司的終極挑戰,那個祭司所安排的終極要求必定絕非易於取勝之局,屆時或許有用得上田文淵的地方。

另一方面,江洛儇可不希望那些分手的後遺症影響到自己的心神,因為她知道田文淵有多愛自己,必然不會輕易答應分手,到時拖拖拉拉的糾纏起來,很有可能影響到自己達成終極要求的過程,所以,暫時還是按兵不動比較好。

兩人卿卿我我了好半天之後,田文淵也要回家交差,現在仍然是處於敏感時期,他可不敢造次在江洛儇家裡過夜,免得妻子再度發瘋哭鬧。

田文淵離開之後,江洛儇正欲梳洗,手機卻響了起來。她瞥一瞥手機屏幕,看到來電者竟然是江洛澄,她禁不住嘴角上揚,勾出一抹詭秘的笑容,然後才施施然地拿起手機接聽。

江洛儇以輕鬆自在且似有笑意的聲調接聽來電,語氣輕快的說:「姐姐,怎麼了?又想要罵我了嗎?」

電話那頭靜悄悄的,片刻之後方傳來聲音。江洛澄遲遲疑疑的、滿有疑惑地說:「你、你的聲音……你不是幾個小時前才跟仲承分手嗎?他知曉了你幹過的所有糗事,他剛剛拋棄了你啊!你……你是不是傷心過度……因而瘋掉了?」

江洛儇低聲地乾笑了幾聲之後再回答說:「是喔……多得你的幫忙,我們是分手了,是仲承他拋棄我的,但那又怎麼樣?你想聽到我哭哭啼啼的聲音嗎?你想聽到我有如瘋婦一樣對你又哭又罵嗎?那麼真的很抱歉,我讓你失望了。」

江洛澄又沉默下來,她怎麼想都想不透何以江洛儇的反應會如此迥異於常人。觀乎江洛儇的回話,看來不像是因傷心過度而腦殼壞掉了,甚至聽得出來對方的頭腦還挺清晰的。

江洛澄的奸計非但沒有得逞,更招來江洛儇的揶揄,心裡很是不吃味,卻又因好奇心凌駕於不忿感,忍不住問道:「你究竟是怎麼想的!你不是很愛仲承的嗎?你被拋棄了!你最見不得人的醜事都被他知道了!你為何還會笑得出來?」

江洛儇感慨地嘆喟一聲,說道:「姐姐,這次你確實是枉作小人了……嗯……該怎麼說呢……即使沒有你多此一舉,我和仲承的感情也維繫不了多少時日了。但是,我先旨聲明,我絕非移情別戀,更不是我的偷情對象要將我由情婦納入為正室,而是我清楚知道仲承並不適合成為我的結婚對象。

算了,我這樣說,你也不會聽得懂、想得通,我就說說一些你聽得懂的事,讓你高興一下吧!當仲承他向我提出分手之後,我也有哭過、怨過、傷心過,只是很快便釋懷了,因為在此之前,我經已清楚知道我倆的緣份快要走到盡頭,有沒有你來摻一腳,此情都已臨近尾聲了。

姐姐你的破壞行動成了契機,讓這段戀情有個比較完滿的結局,至少對仲承來說,不失為一件好事。我反而該衷心感謝姐姐,沒有你來搞鬼,事情不會如此乾脆俐落地結束。也許你現在仍然懊悔著自己的一時衝動與肆意妄為,為著一己私怨,把視你為親姐姐般敬重的仲承作為報復我的棋子,從而深深地傷害了他,我想你現在也感到萬分歉疚吧?

我只想告訴姐姐,你不用因此而感到內疚藉著有根有據的殘酷事實來逼使仲承面對現實,這樣他方可以因心懷怨恨而毅然且決絕地忍痛分手。由他來作主導,由他來斬斷這條情絲,總好過日後我以模稜兩可的原因來跟他分手,如此這般之舉,只會教他更加傷心難過和意志消沉好一段日子。」

江洛澄千想萬想都不曾想到過江洛儇會說出如此感性而又具體的一番說話,她本來還自以為幹了一番「大事」而心底竊笑不已,可在剎那之間,卻頓覺自己所做的所謂「大事」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自己那些促狹的花花腸子,在江洛儇面前實在是顯得太過可笑了!

江洛澄頹然想到自己自以為了不起的惡作劇,對人家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對方甚至乎心懷海量,換個方式來衷心感謝自己的一番饋贈。自己的一番搗鬼,到頭來只不過是證明了自己乃是一隻妄圖走去扛大樹的螞蟻!江洛澄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親妹妹在幾個月前還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如今經已成長到自己望塵莫及的程度。

江洛澄有了這一番認知之後,心裡的怒氣和怨氣俱消散了不少,不自覺地開口向江洛儇問道:「你真的沒有責怪姐姐、怨恨姐姐嗎?我深深地傷害了仲承,我該如何辦才可彌補這一次對仲承的傷害?」

江洛儇唇邊又透出笑意,只是她這一次的笑意不再是詭秘而陰惻惻的,那是帶著一絲的得意。

江洛儇悠悠然地說道:「姐姐你現在甚麼都不要管,你現在最應該做的便是給予他一個寧靜的空間,讓他自舔傷口,慢慢復原。在仲承的眼中,你是幫了他天大的一個忙,是你幫忙他撕掉了我那偽善的面具他在心底裡只會是感謝你而非怨恨你,所以,你也別再過分苛責自己了。」

江洛澄漸漸感覺到慚愧,自己明明是打算來找碴的,江洛儇也透柝到事情的始末,然而,她卻沒有幸災樂禍,甚至在言語間滲透出循循善誘的味道。

江洛澄想到了自己的小家子氣,更覺汗顏。可是,她多年來習慣了挑剔江洛儇,她在深感慚愧和汗顏之餘,骨子裡仍然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股抗拒的牴觸之意, 便又乾巴巴地暗諷說:「那時候我真的是氣瘋了,任誰得悉自己的親妹妹親手設下如此陰損惡毒的佈局來羞辱自己,誰可保持冷靜?」

江洛儇對於姐姐的暗諷不以為忤,神態自若地回應說:「各有前因罷了。你有你的苦況,我有我的難處,大家都只不過是為了守護自己所擁有的東西而已,結果如何,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局勢早有定數。因此,咱們誰也沒有對不起誰,誰也不欠誰的債,姐姐,你說是也不是?」

江洛澄聽過江洛儇的一番話後細心一想,彼此確實是兩不虧欠,而且,她更是發現自己真的變得很幼稚,幹嗎還要想著去爭個彩頭呢?現在又換來一份自取其辱的感覺,深感後悔之餘,剛剛升起的那股抗拒之意亦隨之隱去。

江洛澄自然想不出江洛儇有何難處,但觀乎這一次的對話內容,她深深了解到此時不同彼時,自己的親妹妹的思想及心態已經成長到另一個層次,那是自己還未曾踏足過的領域。

江洛澄也不是蠢蛋,即使她猜不到江洛儇到底經歷過甚麼樣的事情而變得睿智,但是她可以想像得到能夠使到一個原本天真無邪得有若孩童一樣的人在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內,不單只品性遽然劇變,就連心智思維都進步得如此神速,她所經歷過的事情定必殊不簡單、非同尋常!

江洛澄在這一刻方深切醒悟到自己的一舉一動是多麼的不智及不成熟,自己有如一隻蚊子,卻主動去找上蜘蛛!

以江洛儇如今的立場,沒有乘機故意刁難奚落她已屬萬幸,卻還隱晦地指點出她的思想謬誤,更讓她擺脫良心的責備,而又不忘重申事情的開端乃是由江洛澄自己一手挑起來的,言下之意表示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與人無尤。江洛澄思想及此,不禁慶幸江洛儇尚顧念著這份手足之情,沒有趁火打劫,要是自己真的惹得她心頭火起,可不敢想像她又會設下甚麼惡毒的圈套來對付自己。

江洛澄終於領會到自己和江洛儇之間已經多出了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不由得心生懼意,插科打諢地瞎扯一輪之後便找個藉口掛線了。

很多人皆是坐井觀天,純粹是井蛙之見,卻往往犯上自視過高的毛病,偏要從門縫裡看人,把自己看高一線,繼而再狗眼看人。幸運的話,在碰到一鼻子的灰後便會明瞭到自己目光短淺、無德無能,並作出檢討;不幸的話,在吃了一籮筐的虧後仍然深信自己的才能,繼續管中窺豹而一錯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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