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眸雅苑

第九章　樹搖葉落抵受風雨

23 . 05 . 2002（四）雨

由分手那一天開始至今，我的生活仍舊是每天以淚洗臉、吃不下嚥。最嚴重的就是失眠，幸好本身有宗教信仰，每晚都播放聖詩詩歌的唱片，並努力將心思意念專注於聽覺上，方可以平靜的心靈入睡。

清醒的時候，只要靜下來無事可做，腦海便自然而然地想起他，一顆心亦會很用力、很用力地思念著他，完全不能自控，思念之情耗盡我的心力。

原來深深思念一個人是如此的費力氣費心神，又是如此的折磨我的神經，使我無法思想其他事情，腦筋一旦停下來，眼裡就只有他，心裡亦只有他，腦海裡也同樣是他，連呼吸之時都依稀嗅到他的氣味，這些種種都使我心痛難當。

一個月下來，本來已經纖瘦的我，臉頰顯得更加瘦削，臉色如鬼魅般蒼白，說話氣若游絲，聲音細如蚊蚋，腳步也飄浮得如遊魂，坐著除了發呆，還是發呆。

今天因為高燒未退，頭痛欲裂，唯有請病假，然後獨自撐著疲憊乏力的身軀，到醫務所看症及取醫生紙，回家後空著肚子嗑藥，接著又在電腦前面呆坐。最後，我還是忍不住開啟電腦，再連上ICQ。怎料，方接駁上ICQ便顯示出一個ICQ短訊視窗，視窗的名字是他！

我立即細閱這個訊息，訊息裡的那一段說話字字鋒利，一一剖割著我依然淌血的心，痛徹骨髓！短訊內容如下：

「我已經收到了你的來信，其實，我不明白我跟你談戀愛與其他人有甚麼關係，現在U君的聊天室裡，只要是知道我與你這件事情的人也把我當作壞人一樣。

我不會跟任何人解釋，對與錯只會在我心中，我有否愛過你，其實是有的，不過，實在發生了太多事，我的女朋友也催促著要結婚，我不想再負累你，你是個好女孩，我不值得你為我等，我不會再解釋那麼多了，清者自清。

還有，今日之後，我會離開網絡世界，ICQ和聊天室，我都不會再上了。

最後，我真的有愛過你，只是我倆相遇的時間不適合。你無需要回覆我，我會刪除此ICQ帳號。

再見了，祝你找到真心對待你的人。」

看完訊息之後，我立即連線到聊天室，再看看聊天室附屬的公告板，他還有另外一段留言。留言內容如下：

「我知道發生了這件事後，我以後也不會再出現在這個聊天室，我不是個喜歡解釋的人，因為我知道越是解釋，事情會越弄越糟。

我想問，究竟有沒有人在我這一邊想想？我是否真的有錯？兩個人談戀愛是不是明知性格不同，仍然要繼續拖延下去呢？我覺得愈是拖延下去，愈會繼續錯下去。而我也只會決絕一點離開。

一個男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是地位和自尊，自從這件事後，我認為我這兩種東西也沒有了，而我網絡上的朋友也對我失去了信心。我現在有如一隻過街老鼠，去到別的聊天室，只要有人知道這件事，就把我當作壞人。

最終我有沒有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對我所做過的事，問心無愧。」

看畢兩段留言，我可是愁腸百折、柔腸寸斷，淚水汨汨而下，腦袋一片空白。之前，我曾經親手寫過一封信郵寄給他，表明我的心跡，想不到最終都是換來這個結果。

我心裡痛喊：「為甚麼你們要如此殘忍！我一直為他辯解，為他擋下你們的冷言冷語，所有痛楚我都咬緊牙關不吐一句，只為著你們別再挖苦他、數落他、怨罵他。他沒有錯！我也叫你們別再因為好奇而詢問我和他的事，更別要四處散佈我與他分手這件事，別再弄得人盡皆知、謠言四起。為甚麼你們偏要說、偏要討論？更偏要去詆譭他！現在終於把他逼走了，把他趕進絕路了，他真的走了！」

原來網絡上的謠言竟比現實的流傳更甚，是如此的恐怖、迅速，這次我終於親身體驗到了，是如此的令人寒徹入骨！如今，也不再是朋友了，甚麼關係都沒有！在聊天室碰到他的最後一面，我急急詢問他我倆現在還是不是好朋友，他卻沒有說半句話便匆匆下線離開。

這一次不是句子的分號，而是句號。甚麼都終結了，完場了，你們滿意嗎？我發誓，我不會再相信網絡上的人！不會！

幸好之前在聊天室室長F君幫助下，我已經以另一個會員的身份結識他。他把我這個身份當作朋友，因而得到他的新ICQ號碼，我可以另一個身份關心他、安慰他，以及和他傾談，這才使我惘然的心靈增添一點點實在的感覺。

晚上與朋友E君唱K，還有幾位朋友，唱著唱著，眼淚又失控地湧出，唱不下去。我為他付出所有，心已掏空，為何傷痛卻掏不走，仍在折磨我？

E君看到我這個模樣便立即送我回家，我不想他知道我的住處，於是就在我家附近隨便找個地方下車，然後走進漆黑之中。此刻，天空又再灑下千千雨點。

我知道E君想追求我，他也想乘人之危，在我心靈空虛的情況下感動我。或許別人就這樣便可以輕易地再墮情網，可我不是別人，我是我。即使心裡空空如也，亦絕對不會接受另一個，我的心已經封了網、結了繭，再也沒有人可以闖進來。

我在街上亂晃，任由雨水再次洗滌我的身與心，盼望雨水能夠洗刷我的哀傷。可是，心仍然絞痛著，他那兩段文字深深刻印在我的腦海裡，每每浮起這兩段文字，都仿如刀片般狠狠地割裂我的心，那剖裂般的錐心泣血之痛，筆墨亦言不盡意。

我還一直思想著究竟他是不是真的有愛過我，他對我的感情到底是不是虛情假意，又是否只視為一場感情遊戲。儘管他那兩段說話說得那麼義憤填膺、義正詞嚴，但在故事的結尾卻又解決得如此傖促，纏綿遊戲過後便揮一揮衣袖，不留下半點雲彩，悄然淡出我的生命，淡出我的世界。

我的思想迷惑且紛亂了，心情亦惶惑且慌亂了。假如他以前為我所做過的一切，種種的細心與溫柔的舉動，句句的甜言與蜜語的承諾，都確實如朋友所說的俱是謊言，這樣的話，那一個月來我所付出的豈不是盡成枉然？我不禁向天露出苦笑，徐徐跪下，跌坐在地上失聲痛哭。

最後，我竟然發現即使他真的是玩弄我，並沒想過要與我認真發展，我心裡還是恨不了他。以往我能夠以恨來忘愛，那些曾經背叛我、欺騙我的男朋友，我可以恨來化解心裡的愛，從而得到解脫、得到清醒、得到重生。但是，惟獨他，我實在無法恨，也捨不得恨他。

想到要恨他便心痛得不能呼吸，痛得似要爆裂，恨他比愛他還來得痛苦。我不能恨！我無法恨！愛真的比恨強大，愛到了極處，原來是無法恨的！心裡依然只能夠深深地愛著他，孰是孰非我都不管了，我只知道我愛他！除了愛、還是愛，雖然愛得淒慘極了，也愛得卑微極了，但我還是要愛他！

T君，我愛你，深深的愛著你，苦苦的愛著你，哀哀的愛著你。

你聽到嗎？你知道嗎？

29 . 05 . 2002（三）晴

早上，在睡夢中被刺耳的電話鈴聲吵醒了，今天剛好是補假，不用上班，卻被吵醒了。我伸手接聽電話，最初還沒有弄清楚是誰致電來的，精神迷迷糊糊，但當對方說了數句話後，我的雙眼便睜得比銅鈴還要大，更是立即坐直身板子與那人對話。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T君！他勢如破竹的急急地對我發出一連串問題，而這些問題其實都是同一個問題，因為昨天晚上，我在聊天室的公告板裡寫了一篇文章，是有關於未婚媽媽的文章，他或許看過了，所以甚為緊張。

他問我是否真的懷孕了。其實那一晚給了他後，應該再過幾天就是那個日子，但卻一直遲遲未見縱跡。數年以來，我都習慣紀錄著來臨的日期，這一次的生理日子延誤是以前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我也懷疑自己是否真的懷孕了。

他發問的語氣非常急躁，我也害怕他的發問，立即開啟電腦，登入公告板，把那篇文章刪除。他不停地盤問我，我只是不斷否認，因為我還未確定。而且，我也不想以一條小生命去留住他，我不想他為難，不想他煩惱和操心。

不過，他卻不大相信我的話，並說不是想要罵我，但他的語氣確確實實是在罵我。心痛得想哭，但我不想被他發現我又再為他流淚，惟有咬著唇，不讓眼淚掉下來。

他還在逼供似地追問，我唯有說了一句：「有又怎樣，沒有又怎樣？」他緊接著對我說道：「若果你真的懷孕了，我就會娶你，和你結婚。」

這一句話真的讓我感到大大的震動！我喃喃自語地說：「你只是開玩笑吧。」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聽見了這句話，大家都同時沉默起來。最後，還是在我的極力否認下掛線。

這一件事就像暴風雨般匆匆的來臨，又匆匆的走了，我不願多想，又再躲進被窩裡睡覺，夢中出現了溫柔的他。

夢中下著傾盆大雨，我拿著一堆磁碟，十分無助與徬徨，而他適時出現。他擁抱著我的肩膞，並跟我說他是回來找我的，他要跟我重新開始。然後畫面轉變了，他想跟我親熱，褪去我的上衣，欣賞我的胴體。夢中的我既嬌羞又興奮，既害怕又渴望，卻在這綺麗甜蜜的時刻，該死的電話鈴聲又響起來了！

是一個無聊人致電來的，我差點要怒罵他，但也強自壓下怒氣，只是憤然地說了句「忙碌中」便掛線了。該死的傢伙！破壞了我的美夢，氣憤使我睡意全消，唯有對著四面牆壁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