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遍地荒蕪樹兒枯萎
12 . 09 . 2003（五）陰
將近半年沒有觸碰這本事記本了，因為生活依舊是一成不變，依舊是那麼枯燥乏味。
近一個月來，心情比較煩悶、落寞且鬱鬱寡歡、了無生氣，為甚麼呢？不正是因為今天的這個日子，這一個無法忘懷、老拋不掉的記憶。今天是他的生辰，同樣是正好剛滿一年與他沒有任何聯絡的日子，真是諷刺！
這一個月，我不斷思索應不應該致電他，假若致電他，又應該用甚麼態度來應對他，又考慮到是否需要告訴他我仍然維持著單身生活，抑或是胡謅說已有新的男朋友，我的思緒很是迷惘。
在倒數的一星期裡，我甚至詢問各方好友究竟該怎麼辦、該怎樣做，所得的答案都是一致地認為「不要找他」，不要做無義意、無結果的傻事。
這一個星期，眼淚再度成為我的良伴，情緒又再跌到谷底深處，對他的思念卻反而攀升到峻嶺之巔。
有一晚，我再次翻看Sammi主演的《我左眼見到鬼》這齣電影，有一段對白是Sammi訴說對先夫的感情，是在電影裡第一次的內心真情剖白。該段深情剖白是這樣的：
「才七天的感情，會有多少愛？愛，也只是愛他的錢財，幹嗎要這樣牽腸掛肚？我也常常自我安慰，我所愛的，只是他的錢財。可是，我對他就是這麼牽腸掛肚。」
這一段話語道出了我的心聲。雖然我和T君的感情並不是只得七天那麼短暫，也剛好開心了一個月。或許在別人眼中，一個月的時間也算不上甚麼吧？才一個月，會有多愛他？而且，他不是很富有，也稱不上英俊，更不 是優點多如繁星，才一個月，會付出多少感情？未至於創傷太重吧！可是，我確確實實為他傾盡所有，我能夠付出的與始料不及的愛都完完全全地透支給他了。
我也曾捫心自問，只是一個月的戀情，會有多少愛？又會有多刻骨銘心？但是，卻是真的情深如海，真的很刻骨銘心，真的很牽腸掛肚，也真的很魂牽夢縈。
這一次的戀愛，使我相信日子的多寡真的不能用來衡量愛的深淺，因為時間在愛情的國度裡根本算不上甚麼。不少人相愛多年或愛了一輩子，依然不甚清楚愛為何物，沒有真真正正的掏心愛過；同樣地有一些人無需經歷多段愛情，只要用心愛過一次，便懂得何謂真正的愛。
太多人以時間來衡量愛情，但愛情是可以量度的嗎？愛情真的能夠以時間來作衡量深淺的標準？愛得久了，並不一定愛得比較深，只不過恩情必定比較多；愛得短暫也並非不曾深愛過，甚或亦可情深如海。
有人說時間可以沖淡一切，不管多濃烈、多深刻的戀愛，只要逝去多時，都會變得稀薄。不過，這段時間卻是因人而異，有些人一星期便可復原，有些人需要數個月時間方可清醒，也有一些人需要用上一年或以上的光陰才能夠振作，亦不乏那些要花上多年的時間來沉溺的人，更惶論那些以一生來追悼的人。
她們也許只是因為留戀舊情，往事的種種甜蜜使到她們不忍、也不捨放手，或是等待著一個遙不可及的奇蹟，又或是需要更多的時間方可擺脫舊情。
這一個星期裡，思念把我的心神啃蝕得體無完膚，哭哭啼啼又成了我入睡前的習慣。
昨晚，我鼓起勇氣致電T君，又是那句我討厭極了的「電話未能接通」的電話錄音。也許他猜到我會致電他吧？或者，他正與女友共慶生辰吧？甚至可能是他結婚了，晚上會關掉手機吧？種種猜想把我弄得快要發瘋，意志又再消沉得可憐。
今天應該可以致電他吧？他會在日間開啟手機吧？可是，以我所知，這個日子他真的會與女友一同度過，所以，我又打消了致電他的念頭，還是選擇放棄吧！
24 . 09 . 2003（三）晴
時間匆匆溜走，可我對他的感情卻沒有隨著時間而一點一滴地日漸減褪。等了一年方等到他再次生日，可以有個藉口致電他，但是，到最後也是白等。勇氣可以剎那間凝聚，亦可於剎那間瓦解，機會稍到即逝，我這一次放棄了，想要挽回也不可以了，不是不可，而是又要等待適當的時機，或許是來年我的生辰吧！
這些天來，我不是為著錯過了機會而流淚，便是因為自己還這麼在乎他、深愛他而難過。我哭自己的失敗，哭自己的執迷，哭自己的愚蠢，也哭自己的淒慘與無奈。直到今晚，好友F君致電我，竟讓我看清楚了一個事實，使到我的美夢頓成泡影。
F君告訴我T君已經有一位新女朋友，而這位新的女朋友當然不是指他跟舊女友分手了，而是在網絡上找回來的新「獵物」。而且，他今次變得精明了，他沒有告訴新獵物自己是個有女朋友的男人，其實也可說是有個未婚妻的男人吧？他對新獵物忍瞞得更多，這是為了免卻日後的煩惱吧？也許我曾經給他帶來太多的麻煩，所以，他寧願忍瞞一切，自由自在地盡情去玩樂吧？
F君又告訴我，原來那次他邀約F君吃下午茶時，曾經說過一些關於我的說話。他說猜到X女的真實身份是我，F君當然沒有說甚麼，亦沒有表示甚麼。那麼，他跟X女所說的，那些既絕情又狠心的說話，是故意說給我聽的了！
F君更說道，原來他的家人早已移民到外國，那個家只有他一個人居住。那麼，以前他跟我說每逢星期日，他的女朋友都會到他的家裡吃飯，這又是假的了？或者真的是他倆一個星期一次的二人世界吧！
那一次他說他的家人到外國探親，我可以到他的家裡看看，難道他是因為猜到我很希望到他的家中看看而所佈下的誘餌嗎？目的就是要誘導我，讓我自己說出要到他的家裡看看的說話？他把一切佈置成千載難逢的機會一般，就是為了願者上釣、要我主動跌落他的陷阱裡去？
F君還說他與新獵物的感情發展十分穩定，看來應該可以維持很長的時間。
當我聽到F君接二連三地陳述出每一個真正的事實真相時，我的腦海不斷浮現起往昔他曾經說過的話，還有他家裡的各個細微處，真的跟F君所說的極為吻合，甚至讓以往的一切謎團更加清晰地展現眼前。
我與F君對話時表現得十分輕鬆，語氣裡沒有半點不快，談到最意想不到的情況時，只是表現出震驚的反應。可是，一個接一個的事實，我一幕又一幕地回想，一直藏在心裡未能解開的結，如今一目了然，赤裸裸地攤在我的面前，且是鮮血淋漓的、極為殘酷的答案！
一直以來，我反覆思量他是不是真的真心愛過我，雖然每一次我都回答自己我相信他真的有真心愛過我。可是在暗地裡、心底裡、甚至在潛意識裡都是滿腹疑惑的，也是不太肯定的，更是充滿矛盾的，亦渴望著有一天能夠真相大白。
然而，現在真相大白之時，我卻寧願沒有任何真相，寧願沒有看清何謂現實！我的心裡略過一絲憤懣，接著又被一股悲愴的巨浪淹沒，頃刻渴望時光倒流！我寧願繼續自欺欺人，寧願活在夢中，寧願執迷相信，總好過找到答案！
F君察覺到我沉默了，不斷問我有沒有事、有沒有不妥。他依然是最了解我對這段感情如何執著的人，他瞭解我有多在乎、多看重這一段曇花一現的戀愛。儘管我一直強裝心湖沒有泛起半點波瀾，以最氣定神閒、最泰然自若的語氣跟他對話，可事實上還是瞞不了他，他仍然能夠察覺到我的話語中的忍耐與失望，感受到我的語氣中的痛楚與難過。
他說他後悔把實情告訴了我，他說他實在不應該再對我說起T君的。我說他沒有做錯，他這樣做是對的，我說現實雖然殘酷，也總比活在夢中好吧！
然而，他竟然又再一次猜到我的心中所想，憤然直斥我說：「你就是接受不到殘酷的現實！你就是不要面對這個證據確鑿的真相！你就是想要繼續活在自編自導的虛構幻夢之中！否則，現在你也不會如戰敗公雞一樣！」
雖然彼此是隔著電話對話，但他卻對我的心情瞭如指掌，我不得不向他承認。沒錯，我好失望！如果可以再次選擇，我寧願不去祈求知曉答案、不欲知道事情真相，寧願繼續抱著希冀過日子，直到有一天放棄期待，治癒傷痛之後，重新再去愛過、活過。
如今一切幻想都不能再繼續下去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個殘酷的答案放在眼前，不容我否認、拒絕及抵賴！現在已經無法回頭了！最不想聽到的都聽到了，我自編的夢境終於被敲破，我再也不能陶醉於妄想的幻夢之中，再也不能沉溺於甜膩的回憶裡面，也不能放縱於無限期的盼望之中，更不能自欺於自製的謊言裡面。我是時候要掙脫自己拴在心裡的桎梏，否則，最後只有心衰至枯萎。
天父真的聽見我的禱告，衪安排F君前來向我表明事實的真相，讓我完全清楚T君還值不值得我繼續去愛，值不值得我繼續去等待、去為他付出眼淚和時間。
通話中，我忍耐著不哭，F君多次詢問我的情況，我說心裡總會有一點兒不快，但是，對我影響不大。他仍舊不太放心，因為他了解我的性格，我總是在人前裝強，在人後軟弱，但他又剛巧有急事需要處理，於是再對我多叮嚀安慰幾句話後便掛掉電話了。
電話掛掉後，我再也按捺不住放聲痛哭。心裡痛得狠狠的、苦得澀澀的，眼淚是酸得溜溜的。我妒忌那個新獵物成為他的新寵，妒忌除了那個未婚妻之外又有別的女人擁有他的溫柔、擁有他壯闊的懷抱與纏綿的熱吻，擁有一切我曾經擁有過的！
他們已經交往數月，為甚麼我擁有的只是那麼短暫？為甚麼她可以比我長久？難道就是因為我所知甚多？難道就是因為我不聽話，對人說出我倆秘密交往的事？難道就是因為我太快與他共度良宵？還是因為他無意地奪取了我的初夜，害怕我會死賴著他不肯走？
不過，這一籮筐的問題已經再無獲悉答案的必要了，現實已經告知了我真正的答案，這個答案可以解釋在我心裡的一切疑問，「因為他不愛我！」這個答案亦可引申出其他附註：「因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虛情假意」，「因為他是一個只懂玩弄感情的壞男人」，「因為他在網絡上的興趣就是覓食」！
為何以前我會如此深信他愛我？為何我會「感覺到」他確實有真心真意愛過我？也許是因為我愛得太深，眼前一切都美化了，即使走進了險境也不自覺。看來我真的被愛情沖昏了頭腦、沖走了理智，變得愚不可及、完全盲目、癡呆無知！
但是，最讓我難過的，竟是我仍然沒有恨他！我完全感覺不到對他懷有恨意，心中只有無盡的心痛、無盡的唏噓以及無盡的嘆息。為甚麼？為甚麼我仍然那麼愛他？真的如前人所說的「情到深處無怨尤」嗎？所以愛到恨也不能恨？是的！我真的仍舊是很愛、很愛、很愛他！
現在的我已經失掉方向，以前還會希冀他終有一天回來我的身邊，儘管明知道機會是多麼的渺茫；以前還會堅信他是真心愛我，逼不得已才跟我分手，儘管明知道一定不是事實；以前還會常常自我安慰，告訴自己既已相愛過已是無憾，儘管明知道「相愛」一詞該有所保留。
如今一切「以為」都被擊破，支撐著我默默守候的信念都被輾碎，我的身心都虛脫了，腦袋也空白了，視野亦迷濛了。我看不清前路、看不透方向、望不見目標，整個人洩了氣，尤如雨中落葉，尤如風中殘燭，尤如一隻頹然的喪家犬！
那麼，將來的日子應當怎麼過？本來打算慢慢復原，卻在一夕間被打亂了計劃。而且，這個事實確然給我帶來毀滅性的傷害，使我傷愛的瘡痂又被掀起，體無完膚的心上亦被掏挖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淵谷，傷口變得更加血肉模糊且肢離破碎，我實在沒有氣力了，也失去了所有動力，空空如也的軀殼又如何能夠思想？
我唯一知道的是我倆的故事真正落幕了，是真正的完結了，不會再有甚麼奇蹟，也不會再有任何幻想，因為夢醒了，這一段感情可以劃上句號了。
我與他的故事同樣只能夠寫到這裡，這就是結局，我再找不到理由說服自己還可以為他寫下甚麼，我與他已經久沒交集，所以，也沒有藉口讓我繼續寫下去。
只要一直等待，就會有幻想、有希冀、有盼望，這樣方能夠繼續去寫、去紀錄。可惜，如今幻想破滅，連空等的藉口都失却了，那麼，還有甚麼題材可供我書寫呢？
我千想萬想也沒有想過故事的結局會是這樣，我亦極不願意結局是這個樣子，慨嘆的是在現實裡，有很多故事的結尾往往都是充滿無奈的，結局也不仁慈、不完美，甚或無疾而終。面對這個結局，我都自顧不暇了，更惶論顧及讀者們的感受？事已至此，我實在無能為力。
最後，感謝各位讀者一直以來的支持，讓我能夠堅持這一項重大的工程，重新編撰出我與他的愛情日記。最初，我並沒想到在重新整理後會寫下幾萬字的文章。
我再一次感謝大家願意花時間去看這個老土俗套且又渺小如塵的愛情故事，我真的衷心感謝各位對我的文章的愛戴，小女子在此謝過各位，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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