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眸雅苑

第十一章　纖弱樹兒淒受風霜

10 . 06 . 2002（一）雨

深夜十二時正，T君突然致電我，我看到來電顯示時真的開心得快瘋掉，也興奮得快暈倒。我按下接聽按鈕，連忙平復一下高昂的情緒，假裝平靜。

他致電來是跟我閒話家常，東拉西扯的說笑，氣氛很是融洽，就像一般的好朋友一樣，他還叮囑我要定時進餐，每晚早些睡覺。我說胃病復發，他叫我記緊要看醫生，又提醒我要萬事小心，要多多愛惜身體，時刻注意身體的狀況，關心之情溢於言表。

他突如其來的過度無微不至，跟之前避而不見的態度、沒有半通電話的冷漠及狠心抨擊我的言詞相比較，使我心生疑惑，難道M女已經告訴了他我懷孕的事？

與他傾談了大約二十分鐘才掛線，一直沒有冷場，你一言我一語的，十份暢快。我也表現得很好，談吐自然，氣定神閒，沒有流露出絲毫破綻，恰如其份地飾演一個普通好朋友的角色。

我希望他這次致電我是出於好朋友的關懷，希望他真的把我當作是好朋友才致電來關心我、問候我，而不是單單因為我懷孕了，為了安撫自己心底裡的內疚感而致電問候一下。

他在我的生日那天送我的狗娃娃，我一直放在枕邊，每晚入睡前，我都會輕吻一下小狗，對著小狗說出心裡面的綿綿情話，盼望上天替我將祝福透過翦翦晚風飄送到遠方的他。

這幾天經F君而認識了一位新朋友，他是F君的好兄弟，我稱他為P君。P君不斷安慰我、開解我，本來正因為P君的勸解，我已經開始思考是否應該嘗試放低這份感情。可惜T君的這次來電攆走了我的這個念想，他的溫柔使我瀕死的希望再次復甦，心中重燃希望之光。

T君的行動教我心情如此興奮、真情流露，我是如此期待與他成為好朋友。我根本是放不低，我決定等他，繼續愛他，他仍然是我的心裡最愛，我只要他！

我在心中祈求，但願未來的日子，T君仍舊會間中致電我，即使只是東拉西扯，他的聲音仍然可以填補一下我的心靈的空虛與失落，遏止一下我對他那無盡的思念。

12 . 06 . 2002（三）雨

這天下午，我又用X女的身份跟T君在ICQ中傾談，這次對話讓我看到更多殘酷的話語。

他說在別的聊天室看到別人談論他，說他快為人父，他斥責是我發佈消息，到處亂說話。我用X女的身份中立地辯解，解釋這可能是謠言的進化，或是那些人的胡謅，勸慰他別生氣，又不是證據確鑿，別要將所有責任都歸究於我，並安慰他謠言止於智者等等。

可是，他卻憤懣地說會走著瞧，看看甚麼時候全部認識他和不認識他的人都知道這件事，看看會否所有以往活躍於那幾個聊天室的人都知道他的大名及這件糗事。他說他非常憎恨我， 要不是我幼稚的行為，也不會把他弄得名譽掃地、神憎鬼厭，他更是十分肯定地說我是在裝可憐、裝弱者，以換取別人的同情，換取別人的憐憫。

我看到這裡已是淚眼模糊，眼前淚影婆娑，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狠狠地撕裂著我的心，然後再將破碎的心靈碎片逐一炸燬，將我的一顆心炸得一片稀爛。

我以X女的身份繼續力挽狂瀾，希望他對我改觀。我說也許她同樣是十分傷心難過，方會不自覺地對別人透露了一點點心情，加上之前知曉內情的人穿鑿附和，把謠言升級，頓變成越傳越廣泛。雖然她將這些事情說出來是非常不對，但也是無心之失，不要再對她懷有怨恨。

不過，他卻是堅持己見，毫不贊同X女所說的話。他說因為X女對我認識不深，不清楚我的性格是多麼喜歡張揚。他說他以前早跟我說過別告訴任何人他倆的關係，但我還是不聽忠告，硬要告訴別人，而且，還不只告訴一、兩個人。現在謠言四散，不是她的所作所為，還會是誰？他更嚴重提醒X女要認真看清楚我的為人。

然後，他又說即使我真的懷孕了，他也不會負上任何責任。我乘機問他那一晚致電予我，是否單純地因為懷疑我懷孕，他說這是其一，其二是也想和我成為好朋友，好叫我不再胡思亂想。

我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心說話，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希望跟我繼續維持朋友關係，因為他之前的那番形容我的說話，已經專橫地將我定罪，把我打進地獄裡。我淚流不止，再一次深深地為他哀傷痛哭，身子劇烈抽噎，似要把心裡的所有屈辱哭出來。

我再問他為何早早明知道跟我性格不合，仍然跟我一起，他說之前並不知道不適合。我又再問他為甚麼知道了彼此性格不合之後，仍然跟我發生關係，他說發生關係後的第二天已經知道做錯了，他誠懇地說第二天才知道自己做了不能做錯的事，在此之前真的完全不知道。

我便裝作以女性的角度去怪責他的行為，說道：「發生的時候就甚麼都不知道，發生了之後才知道是錯，然後又立即跟人家說分手，這算是甚麼男人嘛！」他竟然毫不猶疑且迅即打字回答說：「這就是『賤』！」然後再沒有補充，也沒有其他解釋。

我把局外人的角色演繹得盡善盡美，將角色的精髓發揮得淋漓盡致、進入化境。但是，此時此刻，又有誰會知道我的內心早已痛得不能呼吸，痛得眼前發黑？悽愴而酸楚的眼淚亦已恁地洶湧而瀉，打字的柔荑也在劇烈抖震著，喉嚨間發出一聲比一聲更加傷痛欲絕的沙啞哭泣聲。如斯慘況，誰可體會？

他又說他真的有愛過我，如果我真的懷孕了，他會好內疚，說「害我太深」。原來他也知道害我太深，也會因為我而感到內疚，這句話算是對我有一點安慰吧？

他曾經複製過M女跟我在ICQ的對話給X女看，我便叫他欲知道事實的真相，可嘗試問問M女，因為X女是不知道M女的名字，只知道有這麼一個人，所以，言詞上稱M女為「那一個和她很知心的人」，藉此將事情推卸到M女身上去。

他明白我的意思，說會找M女幫忙了解事情真相，因此事絕非等閒小事。這時他突然有事下線，我也關上ICQ，走回床上抱頭痛哭，哭個呼天搶地。

17 . 06 . 2002（一）晴

今天同樣以X女的身份跟T君在ICQ中傾談，這已經成了我每天的習慣。雖然，每次都是有一句沒一句的，談談天說說地，又或是胡言亂語一大堆，但對於我來說還是蠻開心的、蠻雀躍的，這是一種享受，是帶給我愉快的泉源。假若每天的特定時間他還沒有上線，我會感到悵然若失，整天垂頭喪氣，沒精打采。

其實，我很想致電他，可是沒有勇氣。我好怕他會覺得我煩擾著他、打擾到他；我又害怕他會罵我，責怪我在公告板裡發表過那些文章；我也害怕他接聽後，我像個啞巴般找不著話題；我更害怕他會以冷淡的語氣、敷衍的態度來應對我。

我不想與他之間的感覺變得如此的陌生，所以不敢去面對、不敢去嘗試，內心的期待與渴望、害怕與擔憂相互掙扎，最終還是決定放棄，沒有致電他。

我真的好希望能夠再次與T君見面，一起吃頓飯，逛逛街或看看電影，正如一般的朋友交往一樣。最叫我嚮往的還是一起享受我倆的例行節目──看電影和逛尖東海旁，這個夢想也不曉得多久以後方可以成真。

那些充滿了我倆之甜蜜回憶的地方及消遣場所，如今我都拒絕再去接觸，除了不想觸景傷情外，也不想記憶重疊。

我再沒有到電影院看電影，就如楊千嬅那首《閃靈》的歌曲的歌詞一樣，我好怕會在某一排的椅子上看到他跟另一位女孩溫馨地擁抱著看電影，而我卻是孤單一人。

尖東噴水池那邊同樣滿載著我跟他的點點回憶，路上佈滿了我跟他的步步足印。華懋戲院、尖東海旁、尖東酒廊街等等，都變成我憑弔戀情的地方，我不再與人偕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