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受創之樹長出果實

 

03 . 06 . 2002(一)雨

在這個星期裡,我以之前塑造出來的X女身份在ICQ中跟T君聯絡,我和他傾談過很多事情,也小心翼翼地試探他一直以來對我的真正看法。

詎料,他認為我是在裝可憐,為要討得別人的同情、對我產生憐憫之意,並且以此來使到人們覺得他確確實實是個不折不扣的壞人。

我看著他的話,心在淌血。原來我在他的心中是如此的不堪,他沒有體諒我,也不明白我的痛苦與無助,還要誤會我、埋怨我、曲解我!

他說他也受了重傷,幾乎所有網絡上的朋友都認定他是一個玩弄感情的壞人,因而捨他而去。可是我又何嘗不是受了重傷?為何他要說得那麼殘忍,完全忽略我的創傷,還如此不留餘地的批評我!

我終於明白到做一個蠢女人的好處,亦體會到甚麼都不知道才是最幸福的道理。真的!現實往往是殘酷的,是會扼殺幻想,讓你不得不睜開雙眼開清何謂現實!

他還說決不相信我真有懷孕,他認為這件事只是我耍的手段,為要逼使他出現。他又說我很叫人厭煩,若非以前我隨便公開這段關係,現在就不會有那麼多人追問了。如今我要獨力面對,是我自找的,是活該的,就由我自己去面對、去應付好了。

我看著他一句接一句的狠話,臉上流淚,心裡淌血,可我只能夠作出淡淡的回應,附和著他的話說些中肯的句子。此情此境,我還真是佩服自己的冷靜及自制能力。不過,我這種痛苦又有誰會明白呢?也許這一切真的是我自找的,但他也有責任啊!為甚麼他能夠如此無情?我為他付出了這麼多,卻只換來聲聲冷言冷語,我情何以堪啊!

然而,我發現在聊天室裡的另一個朋友M女跟T君也有保持聯絡。M女更把我和她在ICQ中的所有對話一字不漏的複製後再傳送給T君看,T君亦把這些對話複製給我(X女)看。

我感到很憤怒,因為M女竟然出賣我!不過,幸好我早有了自覺性,對她有了防備之心,所以,我假扮X女一事,除了F君及U君外便無人知曉,亦只有F君才清楚知道我現在進行的計劃。

我早已經想過M女會把我跟她說的話告訴T君,我只是萬萬沒有想到她竟然會用複製傳送的方法,如此毫無保留地出賣我、背叛我。

不過我換個角度想想想得深入一些,這或許是一樁好事來的,從她出賣我的這件事情中讓我清楚知道X女的身份非常安全,而T君對X女亦抱持絕對信任的態度。

我可以利用M女對我的出賣來散播消息,讓T君得悉我希望他知道的事,這樣我可以省掉直接跟他道出的煩惱與疑慮,心裡還真是要感謝M女的背叛。而且,我真的剛好有要事想T君知道,M女正好可以幫助我,因為我去過診所,已經證實懷孕了,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告訴他,這正好可以幫我一把。

思想及此,我覺得自己很壞,為甚麼我會變成這個樣子?我不想利用朋友,可惜的是我將信任交予她,她卻出賣我!我千叮萬囑她保密,她卻選擇背叛。我又要忍痛飾演另一個角色,這些都不是我想做的,為何偏要我這樣做?

然而當我想到那天在診所裡醫生告訴我懷孕了的時候,那一刻我只能夠怔忡的發獃沒有喜上眉梢,也沒有愁眉深鎖,只是楞楞地睖瞪著醫生。他看見我的失神,也猜到了一、二,便問我是否需要安排動手術。我聽到「動手術」三個字後回過神來,怛然的搖了搖頭,回答說我有需要時會再來找他。

這些日子我也記不起是怎樣度過的,白天完全沉沒於無窮無盡的工作裡,以及沉淪於飾演X女的角色之中;晚上則瘋狂沉迷於各種小說故事裡,以及沉溺於和他一起時的回憶之中。這些慣性作息使我感到疲憊不堪,身心俱損,非常乏力,卻又無可奈何,我好怕終有一天會精神崩潰。

 

05 . 06 . 2002(三)晴

懷孕期間的身體不適開始出現。每朝醒來總有嘔吐的感覺,卻是甚麼都沒有吐出來,對食物更是抗拒,每每嗅到某些氣味,又會引起強烈的嘔吐感,好辛苦、好難受。今天嘔吐得太厲害,身體亦好疲倦,整個人慵慵懶懶的,於是我唯有告假休息。

我翻開日記,看著以前記下的事件。雖然這本書稱為日記,但我卻不是每天都寫,只會在認為有事情值得記載之時方會提筆記下,以作日後能夠有所懷念及回憶。因此,我把這本書稱為事記本而非日記,它記下了許多、許多難忘的事情,都是近年來一些愛情路上刻骨銘心的事跡。

翻閱第一頁,日期是2000年的某一天。原來這部愛情事記本經已伴隨了我兩年的時間,兩年的光陰匆匆流逝,假若沒有翻看,也不會察覺到這部愛情事記本伴隨了我這麼久的一段日子。

我按著日期紀錄把一年裡寫過的頁數堆疊在一起,竟然發現我為T君所記下的事件雖然只是數個月裡的事,卻已經有2000年至2001年所使用了之頁數的一半,而我更加清楚知道我跟他的故事在今天以後還會繼續寫下去,這足以賽過了我過去兩年的記載!

再次翻看跟T君有關的記載,甜蜜的感覺點點滴滴滲入心田,漸漸地甜蜜瞬逝,點點滴滴的淚珠從眼角滑下臉龐。

為何幸福總是把我當作中途站,稍停一刻便走,只留下一堆苦澀多於甜蜜的記憶給我?我在心中懇求幸福不要再愚弄我,請它把我當作終點站吧!

我撫摸著仍然平坦的肚子,思索著未來應該怎樣做。「我應該留下他還是捨棄他?應該以此要脅T君負責任,還是隱瞞著T君把他誕下來?抑或拖延到不能人工流產的時候再告訴T君,使他不得不負上責任?又或是任何人都無需負責任,立即預約動手術?」我一直思考,眼淚直流不止,心痛與不捨之情如雙絲網般綑綁著我。

假如我真的誕下這個小孩子,那麼我將來的日子怎麼辦?我不能上班,變成未婚媽媽,他也沒有爸爸,單親家庭該如何生活?T君既已狠心拋下我,用一條小生命來把他拴在身邊,將來又會有幸福嗎?看過身邊不少奉子成婚的悲劇,我害怕極了,因為他甚至已經不是我的男朋友。

我實在困惑極了,也混亂極了。為何分手以後還要留下這麼多的後遺症讓我獨力承擔?我捫心自問:「有後悔嗎?」心裡強而有力的回應著:「沒有!」

我沒有後悔為他所付出過的,沒有後悔遇上他,也沒有後悔將少女最重要的那東西交予他,一切一切與所有所有,我都沒有任何悔恨。我只怨自己!為甚麼把持不定愛上他?為甚麼明知道要做第三者還要參演角色?為甚麼當初立下做一個絕緣體的誓言要自己親手擊破?為甚麼被愛情沖昏頭腦,變得理智全失?

我不敢告訴朋友,因為她們需要我成為其精神支柱,她們時常都需要我的安慰及開解;我也不敢再告訴任何人,因為我自知愚昧,無需再公告天下,被人們嘲笑譏諷。套T君一句話:「她有今天的境況,是她自找的!是她活該的!這與我何干?」

是的!一切惡果是我疚由自取,是我甘之若飴,是我一手造成的,這與人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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