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痛苦的回憶說再見 第五章

 

小雨的成績當然仍舊是名列前茅,只是沒人猜想到她在怎麼樣的一個環境中溫習。

今天,小雨得到了老師的讚許,接受到同學的讚美,心情格外愉快,就連踏入家門後,心裡依然是蕩漾著笑意。不過快樂的心情並沒有逗留多久便被一掃而空,不知道母親是吃了火藥還是月事來了,性情非常暴躁,動輒找小雨來發洩,這一刻來個幾巴掌,下一刻對她踢幾腳。

由開心跌進痛苦之中,心情倍感難受。幸好後天就是星期日,只要父親回來便可緩和母親的暴躁。小雨拼命強忍著,即使再痛也不敢流出一滴眼淚,否則若然被母親看見淚水,定必大發雷霆,又再一番「毆打」。

星期六整天在家,同樣一整天被母親虐打。到了晚上,因為弟妹們打架,又哭喊又嘈吵,小雨責罵了他們幾句,母親此時出現,弟妹們即刻轉移目標,誣衊小雨打罵他們才會如此哭鬧母親聽過後便散發出強烈的煞氣。

母親一向不允許小雨動手打弟妹的,她一聽此事便把憋了一整天的惡劣心情乘機發洩出來,而且當她看到小雨之後,心中憎恨的怒火自然地一湧而上、怒氣衝天,簡直就是想置小雨於死地般的樣子。

小雨看著母親殺氣騰騰的樣子,預料到今次將會兇多吉少。詎料,事情比她所想像的相差上千倍,甚至上萬倍!

這一次母親不再是施以普通的拳打腳踢,而是抓起一個鐵枝製造的衣架,猶如狂風掃落葉般朝小雨身上灑落。她如同發瘋一樣,把小雨當作一頭低賤且卑微的牲畜,瘋狂而凶狠地住她身上抽打。

這樣的抽打工具加上母親的瘋狂抽打小雨真的感覺到痛楚難當再也控制不住淚水,如缺堤般洶湧而出。

母親看到小雨流出眼淚,有如鬥牛場中那頭看到紅布的牛一樣,瘋狂之意更盛,更加賣力地抽打,衣架在空中發出「颼颼」的聲響,才兩下子便斷裂開來。

小雨看到衣架斷裂了以為一切都終於可以停止,怎料母親又拿了另一個衣架,再繼續邊打邊罵道:「你以為不用打了嗎?家裡還有很多衣架呀!哭?你把我的話當作耳邊風?我說過多少次當我打你的時候不要讓我看到你的眼淚?你偏不聽,不打你不行!」

小雨低垂著頭,舉起雙手保護頭部,但是在此之前她的雙手已經抵擋了很多次的抽打,早已痛徹心脾。她無力地跪在地上,踡縮著身子,聲淚俱下地說:「媽!對不起!我真的好痛,不要再打了,我知錯了……」

母親看到小雨跪在地上,不但沒有停止,還覺得打得並不順手,便拉扯她的手臂讓她站起來然後繼續抽打。

母親一邊抽打一邊用震耳欲聾的聲音斥喝說:「我把你打得好痛嗎?我知道是弟妹們冤枉你,那又怎麼樣?我就是不喜歡你,所以藉機打你,你是不是好恨我?是不是覺得自己好淒涼?住在這裡就是這麼痛苦,你不是很想死嗎?現在就去啊!快去死吧!我也不想見到你!你快些去死吧!」剛把話說完, 第二個衣架又應聲斷裂,她迅即再找來第三個衣架。

這個時候弟妹們都嚇呆了,不敢發出半點聲音,唯獨小燕哭著走出來,拉著母親的衣角委婉地說:「媽!你看,大家姐手臂上能夠看到的地方那些血痕都已經密密麻麻了,還有身上那些看不到的,就算要去數算也數算不盡!」

母親果然認真地看了一看,小燕繼續說:「媽,你曾經對我說過,以前養了一頭狗,你十分喜歡牠,不曾打過牠。有一天牠在外面吃了毒藥死了,你都傷心了好一陣子。在你面前的是一個人,她沒有做錯任何事情,並把家裡的事情打理得頭頭是道,儘管你再不喜歡她,亦已經打得她體無完膚了。而且,你也知道是弟妹們冤枉她,根本不是她的錯,即使是作為一個沙包,也都打夠了!」

母親一面聽著,一面審視小雨手臂上深深淺淺、密密麻麻的血痕。這時小雨駭遽的抬起頭,無限感激的看著小燕。當母親看到小雨又是鼻涕又是淚水的臉孔,身子仍是顫顫悠悠、可憐兮兮的模樣,亦不禁心軟下來,說道:「去洗臉吧!今晚躲在露台,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待我入睡了才上床睡覺!」

這一埸風波就這樣給小燕平息了。

小雨十分憤怒,同時亦感覺到極度的傷心及委屈,她這三年來所忍受過、所抑壓著的痛苦與難過,隨著這次的事件而被觸動,真的使她崩潰了。

小雨陷入一種前所未有的疲倦及絕望的感覺之中,她走出露台,在書桌的抽屜裡拿出一把小刀,帶著滿腔悲憤,在手腕上劃下深深的一道傷口。她的內心在吶喊,瘋狂地吶喊,聲音直達雲霄。

小雨看著血液比平時更迅速地流淌出來,她怕弄污地方,把紙巾摺疊得厚厚的放在手腕之下,任由血液汨汨而流,再被紙巾吸收。她的內心同樣在淌血,手腕的血可以止住,但內心所流的血又如何能夠止住?

小燕攙扶母親進入睡房,要她早點睡覺,並說睡醒之後便可以見到父親。

小燕安撫過母親然後走出大廳拾起那些破爛的衣架將之丟棄,接著對弟妹們說:「你們不要再時常胡鬧了,每次都是大家姐受罪,她是你們的親姐姐,媽媽將她打得這樣慘,你們會否有點過意不去?」弟妹們此刻都知道錯了,紛紛點頭。

「你們早些上床睡覺,不要吵到媽媽,否則大家姐便不能睡覺了。」弟妹們都很聽話,立即上床睡覺。

當小燕走出露台,她所看到的景像真的嚇得她快要暈倒。她看到小雨手腕旁邊已有一疊染了血的紙巾,而手腕之下還有一疊正在吸收那正在流出的血液。小燕撲倒在小雨面前,哭著問道:「姐!為甚麼你要這樣做?不要!讓我給你止血。」

小雨連忙說:「不要理我!就讓它慢慢流,流到它認為需要停止的時候,它便會停止。」

「大家姐,不要這樣,你還有我這個妹妹呀!你還有想念你的婆婆,你忍心要她白頭人送黑頭人嗎?」小雨想 到婆婆,開始有點清醒,但仍舊沒有半點行動。

小燕繼續說:「我們都是基督徒,我和婆婆將來都是上天堂,但你自殺是進不了天國的,這個你應該知道!你這樣去了,從此就不會再見到婆婆了!」

小雨真的清醒了,她不要下地獄,這個家對於她來說已是人間煉獄,若果將來去了真正的地獄,一定會更加痛苦,最重要的是再也見不到她最疼愛的婆婆了!

小雨立即走到洗手間清洗傷口,再包紮好傷口,當一切弄妥後,小燕問她:「你割得這麼深,而且也不是第一次了,你這樣傷害自己,不痛嗎?」

小雨語帶哀傷地回答說:「當你心靈上的痛楚遠勝過肉體上的痛楚之時,你便不會覺得痛了。」小燕似懂非懂,因為在她的成長中從未經歷過那種心靈上的痛楚。

小雨不過是回憶起這些舊事,但一想到這一場傷痛的經歷,心中似乎也被抽打了一下,隱隱作痛。而這種痛楚彷彿由心中傳遍全身她緊擁著被子,她想停止回憶下去,但是她好像被催眠了一樣,仍然繼續追想下去。

小雨和小燕在露台談了一會便睡覺去了。

小雨躺在床上,不能入睡,因為四肢、背部都傳來陣陣劇痛,而且心裡仍很難過。她作出祈禱,祈求上帝給她一條新的道路。

小雨哀傷地禱告說:「親愛的天父,你應允過我們,叫我們所承受的不過於我們所能夠承受的。現在,我已經到了不能再承受的程度了,我真的好痛苦,生活得好艱辛!我對這個家庭付出了許多,我不求回報,只求平平安安地度過,可是每一天都必須過著一些非人生活。

我在這裡沒有尊嚴、沒有自尊、沒有地位、沒有愛更沒有關心。我只是一個十多歲的少女,我的童年已經不及別人平順,但我現在長大了,我懂得甚麼是愛,懂得甚麼是對人歡笑背人愁。我都需要愛,需要一個疼愛我的親人,需要一個充滿溫暖的生活環境!

我在這裡甚麼也得不到,天父啊!如果你真的愛我、眷念我,你應該明白我的難過、明白我的痛苦,明白我所受的煎熬真的經已到了極限!天父求你給我一個出口,給我一條新的道路,再這樣下去,我真的生不如死!

然而我知道沒有你的允許,我是不可自殺的。我好想進入神的國,我好想上天堂,但是我再不離開這個家,我害怕我真的支持不下去了……」小雨心裡這樣禱告著,眼淚不斷地從眼角滑下。

小雨禱告完了,心中感受到一份難得的平靜,身上的刺痛彷彿不再痛了,眼淚也驟然停止,便伴隨著半濕的淚痕沉沉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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